法王噶瑪巴在哈佛:關懷地球的生命

時間:2015年3月26日
地點:美國 麻州 劍橋 哈佛大學

MG 1933

傳承歷史900年的第十七世大寶法王噶瑪巴,在美國最古老的高等學府——具有350年歷史的哈佛大學,開示「21世紀中對地球生命的關懷」( Caring for Life on Earth in the Twenty-first Century)。演說當天,哈佛大學紀念教堂(Memorial Chapel)的會場中,坐滿哈佛大學的學生、教授以及特別來賓。

哈佛大學神學院院長大衛.漢普頓教授(David Hempton)首先致詞熱烈歡迎法王,他並代表向法王致贈一只紀念銀杯,上面刻著「以最高的敬意,謹誌法王噶瑪巴對哈佛神學院的歷史性訪問」。漢普頓教授回顧,1976年第十六世法王噶瑪巴曾訪問哈佛神學院,而現今神學院的佛學研究和神職教育已發展蓬勃,進步卓著。

副院長暨佛學研究赫胥講席(Hershey Professor of Buddhist Studies)珍妮.嘉措教授(Janet Gyatso)稱法王為偉大的覺悟英雄、大菩薩,她指出噶瑪巴是第一位正式開啟轉世認證的祖古。接著,她為會眾簡介歷代噶瑪巴中幾位具代表性的轉世,從第一世噶瑪巴杜松虔巴開始,一直到第十七世噶瑪巴 鄔金欽列多傑。

她讚揚第十七世法王有智慧、有膽識,他所散發的能量,極度誠摯正直;他的興趣與關切超乎傳統的學習領域,涵蓋環境保護、女性地位與社會正義;他的卓越出群,不下於之前的任何一位噶瑪巴,這證明西藏的轉世制度至今保存良好。結語中,她說明,近日法王著手恢復藏傳佛教的比丘尼傳統,實為教界的歷史性舉措。

 

眾所期盼下,法王展開演說。開示全文如下:

首先問候在座的各位哈佛大學的教授和同學,大家好。

我雖然會說一點破破的英語,但是在哈佛大學這樣的學府就派不上用場了。這時還好有一位好譯者,所以還是要透過翻譯了。

第十六世法王噶瑪巴曾經來過美國,是第一批來到美國弘法的藏傳佛教大師之一。當時,他也曾經來哈佛演講。就像剛剛主持人所說,我跟第十六世法王長得很像,不少人的確這麼說,甚至有人說我大概是整容過,所以長得那麼像。當然這是開玩笑的。

總之,我很高興再次來到這裡。尤其藏傳佛教的頂嚴──達賴喇嘛尊者也曾經在這個會堂發表過演說,可以說這是有歷史意義的。

今天的活動很緊湊,一大早就開始很忙,現在晚上也要講一些話,感覺有一點心緒不寧。

今天要講的主題是:21世紀中對地球生命的關懷。

一般我們說佛教的核心思想,就是「相互依存」的緣起觀。這是佛教很重視的一個觀念。所謂的相互依存,不只是一個哲學思想或學術理論,而是應該多去觀察相互依存如何在我們每一天的生活中運行和發生,我們應該多從感性面上,去實際體會什麼是相互依存,它的價值是什麼。

二十一世紀是資訊、網路的時代,社交平台蓬勃發展,比起過往,更讓我們清楚看到生命之間相互依存的關係。很多人以為,資訊愈多,愈能夠看清楚實際的情況,但事實上並非如此。有時我感覺,資訊愈豐富,人們反而變得更加無知、無明。

相互依存的見解並不只是一種資訊上的收集或分享,也不僅是大腦的理性分析,更重要的是心上的感同身受。換句話說,如何讓這樣的感受落實於生活,利益我們的生命,這是更加重要的。

小時候,我們家是在牧區,由於我們的主食是肉食,到了秋天的時候,牧民會要宰殺牛羊。和現代屠宰場大量、快速的宰殺不一樣,牧民使用的方式很傳統,例如綑綁摀住牛的口鼻,這樣悶死的方式相對起來比較慢,也讓動物很煎熬,常常要半個小時,甚至更久才會死亡。動物被綑綁摀住的時候,全身都不停地顫抖、流汗,看起來很可怕,現在想起來都還歷歷在目。當時強烈的不忍之心油然而生,那種不忍的感覺,不見得符合佛教經論當中對於「悲心」的種種複雜定義,但是,那是一種很真實、直接的感覺。

當然,宰殺之後,我也還是跟著大人一起吃著牠的肉。但宰殺的過程中,我總是於心不忍地哭鬧,記得當時大人們看我麻煩,都會哄著把我帶開。

我當時還沒上學,沒有學問,也不懂什麼道理,有的只是孩童不造作的真實感覺。之後在七歲左右,我被認證為噶瑪巴,坐到噶瑪巴的法座上,承擔起噶瑪巴的責任。接著,就開始按部就班地接受高深的佛法教育。旁人看來,這個噶瑪巴受過這麼多的佛法教育,心靈層次一定有很大的提升,但可能並非如此。雖然現在的我,有了很多學問,懂了很多道理,但是現在要生起小時候的那一念真實不造作的惻隱之心,卻變得很困難。所以我非常珍惜,也很想念當年的那一念心。

很多人在小的時候,都會自然而然有慈愛之心。有一種說法是:在一群孩子當中,如果一個孩子哭了,其他孩子也會跟著難過流淚。因此,人與人之間相互的感覺是交流的。而且,不只是對人,當我們看到一隻動物在受苦的時候,自然會生起一種憐憫之心和感同身受的同理之心。這無關乎信仰、教育程度,而是身為人的本性。

然而在我們成長的過程當中,受到各種環境等等因素的影響,原本良善的那念心,也被暫時掩蓋住了。就好像開關被關掉一樣,我們的悲心被關上了。尤其到了一定年紀,顧慮也多了,孩子那種有什麼感受就講出來的純真也沒有了。心中想的都是:「這樣做好嗎?對我自己有好處嗎?」說好聽一點,是我們長大成熟了,講難聽一點,就是我們都變得圓滑世故了。我們會說:「這不關我的事。」或者心中想:「管哪麼多幹嘛!不是自找麻煩嗎?」什麼事情都要計算風險,結果是自己本具的愛心、悲心都完全被遮蔽住了。

悲心不是「想」出來的,也不是藉由外力而得到的。悲心的生起,靠的是自發的勇氣和熱忱。可以這麼說:捨我其誰的熱忱,就是悲心的根本。

就像之前提到的,相互依存的見解,不只是一個觀念,而是能夠在生活中實際經驗到的。我們所處的世界、接觸到的生命,這內外情器世間的一切,都是彼此息息相關。我們所吃的每一口食物,所穿的每一件衣服,甚至微細的一口呼吸,都因為相互依存才可能發生。沒有任何事物能夠獨立存在。

因此,他人的苦樂,就是自己苦樂的一部份。有了這樣的體會,自然就會生起勇猛的悲心,自願承擔起利他的責任。

就像剛剛提到,我小時候是吃肉的,而且很喜歡吃肉。前些日子有人問我最喜歡什麼食物,心中很想回答「肉」,但因為自己都已經吃素了,回答喜歡吃肉沒什麼意義,就會變得好像希望對方端一盤肉過來一樣。

總之,我到了印度不久之後就開始吃素。其實很多人雖然吃肉,但都不了解肉的生產過程。尤其現代居住在城市裡的人,超市裡都是包裝好好的肉品,隨手可得,有些孩子可能以為肉就是超市裡生出來的呢!人們看不到,也不了解自己所吃的肉,其實是某個生命經過被宰殺、加工的過程而製成的。

我在西元2000年來到印度,一些來自美國的朋友到印度來看我。那時我還有吃肉。記得他們跟我說:「你來美國的話,一定請你吃烤肉大餐。味道可真是太棒了!」所以我就一直等著這一餐美味的烤肉,結果等到2008年,我終於到了美國,但那時我已經吃素了!所以烤肉當然也沒機會吃了。我苦等了八年,記得在美國公路上還經過了德州烤肉店,但卻不能吃,只能流口水了。

我們現在的生活的確是愈來愈方便,但很多時候,一些真實情況卻被忽略了。就像是超市的那些肉品,我們隨手可得,隨時可以吃到,但是背後的製造過程,我們卻不清楚。這個時代,我覺得我們更需要敏銳的觀察,隨時覺察「相互依存」的變化。

時間也差不多了。總結來說,現今世界上戰爭、疾病的災難層出不窮。其中有一種災難,是不容易察覺的,也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冷漠。由於這種漠不關心,導致很多人無依無靠,缺乏照護,受著極大的痛苦。最嚴重的是:我們共同造成了這樣的災難卻渾然不覺,冷漠早已悄悄地進入了我們心中,這是最恐怖,也最難察覺的。或許戰爭、疾病還好對付,但這種難以察覺、潛伏在心中的災難,卻是最難避免的。

因此,我祈願每一個人,都能夠生起勇猛的悲心。這種了解相互依存的勇猛悲心,不是沈重的包袱,而是一種歡喜的承擔。祝福大家,謝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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